王俊槐妇科验案三则

□ 周 玲 湖北中医学院
 
　　湖北中医学院教授王俊槐主任医师，从事中医教学、科研和临床40余载，擅用经方治疗妇科疾病。认为治妇科病，重在调气血。女子以血为先天，血旺则经调，但治血关键在调气，“气行则血行，气止则血止”，如血脱者当益气，血滞者当行气。血为水谷之精气，生化于脾，总统于心，藏受于肝，施泄于肾，以灌溉周身，上为乳汁，下归血海而为经血，故欲使经气无损，则应安五脏而和气血。此外，治妇科病尤其注重病人饮食调摄合以情志调和，使阳生阴长，百脉充实，临证多获捷效。笔者有幸侍诊王师，偶得一二，现从其门诊病例中撷选三则妇科验案，以飨读者。

　　闭经  刘某某，29岁。月事不以时下已3年之久。初潮15岁，经期常3~5月一至，量极少，咖啡色，夹血块，经期小腹疼痛，经前鼻衄。此次已逾期半年未至。平素嗜酒，有轻度脂肪肝病史。纳可，二便调。舌质淡，苔少，脉弦细。证属肝郁血滞，治以疏肝解郁，养血调经。方投调经完带汤（自拟方）加减：

　　柴胡10g，枳壳10g，赤白芍各10g，粉甘草6g，当归10g，川芎10g，焦术10g，泽泻10g，益母草10g，泽兰10g，生地黄20g，炮甲珠15g，7剂。

　　二诊：上药服至第5剂经水即来潮，量较少，色偏暗，仍有小血块，余症大减。此经闭日久，脉络瘀阻，气血不和，宜以丸药缓图，仍守上方10剂为丸如梧桐子大，每服10g，日3服。

　　三诊：药后面色润泽，经水应时而至，体重下降，月经色转红，量偏少，腹痛消，舌淡苔白脉细。“大积大聚，其可犯也，衰其半而止。”遂改用调胃理气和血之品以善其后。

　　妇人以血为本，以气为用。故月经闭止当先调肝脾，和气血。肝藏血，胆气调之，肝郁则女子易罹患月经不调。肝主疏泄，若肝失条达则疏泄失司，气、血、津液即运行不畅。东垣曰：“血妄行出于口鼻者皆气逆也”，故经前鼻衄乃气道逆也，“气道逆而不行者，由肝之滞也。”王师投自拟调经完带汤（柴胡、枳实、芍药、炙甘草、当归、川芎、焦术、生地黄、泽兰叶、益母草）。方中四逆散疏肝健脾调其气，四物汤滋阴养营和其血，配白术、泽兰叶、益母草调节活血调经。因酒乃辛热之品，患者饮酒过度，易助热生湿，日久耗伤中气，且闭者日闭，瘀者日瘀，久久而为血枯经闭，故宜以丸药徐图。又因气以通为补，血以和为补，故诸症缓解即改用调胃理气和血之剂，虽不再攻而攻已尽其用。

　　带下过多  张某，43岁。白带过多已2年，伴阴道瘙痒，白带水状，色黄量多，有臭味。月经色黑，量少，有瘀块，平时工作较劳累，有咽炎，喉中有痰，不易咳出。眠差，心烦易怒，动则腰疼，易汗出，纳可，二便正常。舌质红苔黄，脉弦细带数。证属脏腑失调，湿热下注而带下秽浊。治以内调五脏，外治皮毛，方投百合知母汤合四逆散加减内服，并矾石汤外洗：

　　野百合15g，肥知母10g，焦桅子10g，柴胡8g，炒枳壳10g，赤白芍各15g，炙甘草6g，太子参15g，大麦冬15g，五味子10g，茯苓20g，制香附10g，大丹参20g（另包，外用），枯矾6g，7剂。

　　二诊，服上药后白带已明显减少，阴痒减轻，舌脉同前，效不更方，守上方继7剂。后其亲戚前来就诊时告其月经已调，白带转常。

　　“带下，女子生而即有，津津常润，本非病也。”如其过多，或五色稠杂及腥秽者，则为病候。妇人带下之因有四：一因气虚，一因胃中湿热及痰，流注于带脉，溢于膀胱，故下浊液；一因伤于五脏，故下五色之带；一因风寒入于胞门，或中经脉搏，流传脏腑而下。此例为伤于五脏者。“怒伤肝”，肝郁化火则心烦、脉弦数。肝病传脾，脾气下陷，则脾精不受，湿浊循肝经下注而带下色黄秽浊。“诸痛痒疮，皆属于心。”阴痒乃母（肝）病及子（心），心火亢盛迫津外泄而汗多，汗多日久复伤心阴。“诸气月贲郁，皆属于肺”肝气不调，木火刑金则阴受损，故咽喉不利，又子（肝）病累母（肾），肾府不固则腰疼，心肾不交则眠差。王师认为，伤于五脏者，首责于肝气不调，当予四逆散以疏肝理气；心阴虚日久化火，则以百合知母汤加桅子以清养其心；患者平素过劳耗气，形不足者，补之以气，方用太子参、麦冬、五味子益气养阴，仍恐药力不足，另投矾石煎汤外洗，以燥湿降浊，兼助心肾之气。王师施洗方以荡其皮毛之邪，由外及内，以和气血；予汤剂以调里之五脏，由内及外，亦以和气血，则周身气血贯通而带下自愈。

　　痛经  谭某，19岁。痛经已4年余，月经初潮14岁，4年前因经期过食冷饮，后经期一直腰腹疼痛，月经第1天尤甚，但尚能勉强学习。近来症状加重，腹痛难忍，严重影响学习，睡眠亦差，面色萎黄，褐斑散布，纳差，二便正常。舌质暗，苔少，脉左尺沉细右滑。证属脾肾两虚，气虚血瘀，治以益气健脾，缓急止痛，兼祛痰瘀。方投芍药甘草汤合香砂六君子汤加减：

　　太子参20g，茯苓神各20g，焦术10g，炙甘草6g，赤白芍各10g，法夏10g，橘皮络各10g，广木香10g，西砂仁8g，二至丸各15g，夏枯草18g，夜交藤30g，焦三仙各15g，7剂。

　　二诊：其母代诉月经第1天经来腰腹痛大减，食欲增加，睡眠好转，舌淡苔薄白，脉沉。嘱守上方继进14剂以巩固疗效。半年后电话追访痛经未作。

　　王师认为，本病伤于经期不避生冷，“血得寒则凝”，“不通则痛”，又寒伤中阳而脾运失司，则面色不荣、食少纳差；阳损及阴，脾肾两虚，故左部尺脉沉细，脾虚生痰而右脉滑；水不涵木，魂不安宅则眠差。脾主信而统血，肾为天癸之源，故调经之要，贵在补脾胃而资血之源，养胃气以安血之室，若误以丹溪之“诸痛不宜补气而不辨标本，单以诸逐瘀汤以通络止痛则难奏效；若以四物汤为调经通治之方而不辨虚实，亦无寸功。故以芍药甘草汤酸甘化阴，以缓急止痛；香砂六君子汤健脾行气，祛湿化痰，再酌加滋阴、活血、调肝理脾之品，共奏标本同治，攻补兼施之功。中医治病，重视标本虚实，亦注重饮食调理。先贤有训：“凡经行之际，大忌寒凉等药，饮食亦然。”同时兼顾情志因素，若郁在气血，当以有形之药，分气血以疗之；若郁在情志，即当以情志调理以达之。